无人问津
ooc 勿上升真人
虐_黑暗_涉及校园暴力
短_文长1.3w+
推荐BGM:Sylvain Chauveau-Blanc
我曾是你,不过终是无人问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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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是你,不过终是无人问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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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声来得有些突然,窗前闪过的白光一瞬间就惊醒了文星伊。
睡的有几分浅,平时倒是和死猪一样怎么吵都醒不来的。
可能是最近闲了许多,书包也在座椅上放了几天几夜,一动不动。
她有时候挺希望不当个人,是个书包也好,被人召唤着,想要了就要了,不想要了就闲置在一边。
如果这样就好了。
那也只是如果。
文星伊没打算睡觉了,她轻悄悄地爬到飘窗上,冰冷的大理石板发出了被挤压的“叮咚”声,靠在被雨沾染的玻璃上,眼睛盯着路灯。
等到最后一盏灯都熄灭,这座城才叫沉睡。
灯在晃,文星伊看不出来。
她其实很害怕打雷,因为巨大的共鸣会让心脏骤然暂停,神经像是触电般惊动到身体每个细胞。
春雨淅淅沥沥的。
落在形形色色的坑坑洼洼里,渗透着凹凸不平的石子路,流进疏松的泥土里,钻到树根的连接处,由下而上转移到深处。
新发的枝丫和秋天未落的残叶湿漉漉的,淋着腐腐的酸酸的雨,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于是跟着一起摇晃。
既然水滴石穿是成立的,那一片小小的叶子被打垮也是常事吧。
也只要一滴。
雷雨交加的夜里,文星伊还听到母亲起床关窗户的声音。
风好大,雨也跟着溜进来了。
她还在等。
那盏灯什么时候才会熄灭呢。
其实在文星伊心里已经关掉了,亮起的也不过是肤浅的白光,没有任何生机,相反是虚无的丧失。
也没有人来打扰她。
问候一句“你怎么还不睡”都是难上加难。
因为这是漫无边际的黑夜,谁也看不清你是在自寻死路,还是在边缘挣扎。
在城市里的外环跑了整个圈,再度来到这里,还是一样的,亮着虚伪的光。
等了很久。
也没有一个人来救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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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星伊的高中读的并不顺畅。
仿佛是一瞬间的事,活泼开朗的女儿就变得沉默寡言,不闹腾了不顶嘴了。
父母都认为她是懂事了长大了,知道自己该奋斗都时间要好好把握了。
可是事情如果那么简单,就不正确了。
文星伊虽然平时吵闹,但是成绩也是中上水平的,不至于跟“倒数”这两个字眼挂钩。
“感觉最近星伊变化比较大,也不爱说话了,成绩也下降了。”
老师是这么跟母亲说的。母亲看到成绩单后感到很是诧异,钻个空子找了老师询问情况。
“是这样吗?我们都觉得她懂事很多了,放学回家还是接着写作业。”
“那最好还是问问星伊自己吧,希望会调整的过来。”
文星伊调整不过来了。
不记得是哪一天,她被拽到巷子里给人打了一顿。
还有几个极其眼熟的人,后桌。
莫名其妙的,就被打的鼻青脸肿的。
“你不是喜欢凑热闹吗?让你自己凑凑热闹怎么样?”
“瞧她那副样子,每个五官都长得不错,就是拼在一起丑的不行呢。”
女生挑起文星伊的下巴,傲慢地嘲笑。
一瞬间,娇气轻视的眼神向她抛来。
无理取闹,文星伊招她惹她了?
打她的是几个粗糙汉子,讽刺她的是她的后桌同学。
班上都知道,她后桌是个不良少女,抽烟喝酒样样齐全,还跟社会上的人有密切往来。
所有人都不敢惹她,是个女生都对她远离三尺,生怕自己被卖了做妓女,给了不干不净的男人抢着吃。
就连老师,都对她不管不顾,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的这个班。
本来是按照成绩选的位置,直到文星伊看到那个女生前排的地方,坐着她那胆小的闺蜜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。
大不了换个位置。
文星伊脸特别疼,红肿了一大块,颈椎也感觉断裂了一般,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都是难受到窒息。
还要受着轻佻下贱的目光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文星伊看了看自己手指的血,先前被满是泥泞的大鞋压了好几轮。
她的听觉很敏捷,毫不例外,她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。
“文星伊啊,你妈妈没告诉过你吗,人不要多说闲话,小心自找罪受。”女生从袋子里掏出一包烟,娴熟地点上火。
“你信不信我告你校园暴力?”没有一滴泪水,狠狠地盯着那双丧失灵魂的眼睛,空洞极了。
“你告啊你告啊,你哪来的证据啊?睁大你狗眼看看这哪里有监控?”女生猖狂地笑了几声,“再说了,你告之前或许会被我抓着去喂人呢。”
女生靠近文星伊,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挑起她那染满了血的卫衣,眼珠子向下瞟了瞟胸,发育的不错啊有资本嘛。
文星伊完全是废了,手指根本不受控制,只能凶狠的看着女生。
“滚。”
咬牙切齿,对于她来说完全是雕虫小技。
“希望我下次不要看到你。”女生手指一挥,几个汉子就屁颠屁颠跟着走了。
只留下文星伊一个人在漆黑的巷子尽头,无力地站起来,手指没有知觉地颤抖。
双腿是麻痹了的,没有任何传输神经的意识。
像是一刀两断,却又藕断丝连。
女生看她不爽很久了,不就是换个位置嘛搞什么形式主义英雄救美,一下课就一堆人围着文星伊笑嘻嘻的,还往站在走廊上的她瞥了好几眼。
再说了,这些人是有多害怕和她的距离。
文星伊没其他人了解女生,自然而然也不会觉得怎么样。
心里太过扭曲。
文星伊那天一回家就进了房间,难得地反锁上了。母亲工作劳累,早已经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了,父亲也应酬去了,她倒有几分庆幸,因为不想爸妈知道今天晚上的事。
可是一看到镜子面前的自己,满身伤痕,衣服上的污渍一层一层又一层,脸上的肿痛越来越严重,还有一双根本动弹不得的手,只要一晃就会疼痛。
简直是无理取闹。
可是她到底是低估了自己解决的能力,还是触发了女生闹事的兴趣。
校服还在家里的衣架上晒着,文星伊借着闺蜜的校服穿。大扫除结束去洗手的时候,被人从后背洒了一盆水,是刚刚洗拖把的水。
校服再一度湿透,还有着洗衣粉的味道,但是再肮脏不过了。
“你做什么?”文星伊迅速地转头,一秒钟又被打了一个巴掌,巨大的手抽打着脸颊肉,不知趣地迅速泛红,还有点点印子。
有人突然进来洗手间,女生便立刻变脸,温温柔柔地摸着她的脸,暗地里却使劲揉捏着肉,嘴里假装关心地说:“没事吧星伊,你怎么摔地上了呢?”
文星伊就看着她,恨不得杀了她一样看着她,没有一点友好,也不用友好。
她不想做老好人,可是她的手根本没有力气。
女生早就估算好了,昨天把她的手脚压得半个残废,今天就没有力气反抗自己了。
真是周全。
背面的大众们只能看到女生“关爱”文星伊的样子,倒还有模有样。
直到人离开了洗手间,女生便撇撇嘴,在她穿的校服上找了个勉强不脏的地方擦了擦手,娇贵地说:“舒服吗?我按摩的还不错吧。”
文星伊整个脸都僵了,再加上昨天的肿还没有消退,轮廓大了一圈。
“我现在就去告老师。”文星伊想离开此地,上楼去办公室把一切都透露,却被女生一把拉住往湿漉漉的地上丢。
“哐当”一声,如同昨天巷子里的她一样,无助却又凶狠。
“啊?星伊,你怎么又摔着了,说了要你慢点走吧。”女生故意说的很大声,真是会圆场。
“文星伊,疼不疼,你觉得老师能帮你吗?”
接着她靠近文星伊的耳边,带有攻击性的声音透过来耳膜。
“玩够了吗?”
文星伊坐在地上,眸子抬起来,也沦陷为了空洞。
“没玩够呢,今晚见呢。”
女生装模作样地把她扶起来,接着便趾高气扬地上了楼,文星伊是一瘸一拐地走上楼梯,正巧碰见她的闺蜜。
“怎么了,怎么衣服成这样了?”闺蜜看她一身邋遢样,赶紧上前搀扶。
文星伊看了一眼女生,把气憋在心底,“没事,摔了一大跤而已。”
她没去找老师,同样也不想碰到女生。
晚自习放学的时候,她是想喊爸妈来接的,不过真是撞了墙了这两晚上都忙着跟领导喝酒,要她自己回去。
“爸,来接我好不好。”
“星伊啊?爸爸今天有酒局,实在是没有办法了,明天我来接你行不行?啊,局长,谢谢谢谢.....”
文星伊当即挂断,又是一堆奉承的话。她跟父亲抱怨过多少次酒桌文化太恶劣,可是现实社会就是这样。
“妈,你在哪?”
再拨通一个电话,她站在学校保安室门口不算久,但是后面还排着队打电话呢,难免有些着急。
“我在应酬,今晚忙,你自己早点回家。”
干脆利落,文星伊什么也没说就被对方挂了电话了。
再打过去,已经是通话中。
她害怕面对今晚,她也开始害怕面对无数个夜晚。
拉不回来的,一分一秒都是折磨。
不是在提心吊胆,就是在被无尽虐待。
读高中的时候她总说睡觉的时间少行可怜,夜晚一不留神就过去了。然而现在,是一辈子都过不去了。
她走在十字路口的等候区,赶着最后几秒钟绿灯跑向了另一边。
文星伊从来不着急等红灯,就连赶时间的清晨都是有条不紊。
那几秒,对她来说很关键。
她看起来有些胆怯,穿梭在人群里,顺利赶上了最后一班末班车。
公交车上人很少,工作下班的也都是加班后的,疲惫的瘫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睡着,隐约听到站号就突然醒过来喊停车下去。
司机也会小时说两句年轻人不看路。
文星伊睡不着,她理解了慢悠悠不是件好事。
可是就算不慢悠悠,该执着的还是会执着。
一下车,就又看到那个女生。
“哟,星伊啊,在这遇到你呢。”
文星伊没有理睬她,小步子越走越急,往家的方向只想越来越近。
“走慢点,我都跟不上了。”
文星伊决定跑起来,猝不及防地背着书包向前跑,由于沉甸甸的重量,女生轻而易举就追上她了。
“说好今晚见的,别急着跑路啊?”
再度,一巴掌。
恶狠狠的,扇在文星伊的脸上。
文星伊停住了,垂着头撇着脸,看到那女的都就恶心,心里止不住的害怕。
“抽烟吗?来一根,上好的。”女生见她识趣不跑了,便掏出烟,手低点的,在她面前晃晃。
文星伊看不清,估摸着那是她爸爱抽的牌子。
“长嘴吗,会不会说话,平时不挺能唠吗?”女生抬手抬的有些厌烦了。
“不抽。”
“我教你抽好不好?”女生见文星伊抽抽搭搭的,眼泪一滴滴地掉,心里可开心了,倒还笑了出来。原来这傻玩意还会说话还会哭啊。
“你不挺乖呢嘛,吓唬你两下就真不跟老师说了。”
“你到底要我怎么样?”文星伊早已经红了眼,她看着女生毫无感情的笑,戏谑得很。
“哟,小姑娘别哭啊,这才多大呀就哭了,你是不是常靠这一套勾引男人的啊?教教我呗。”女生把烟放回口袋里,假惺惺地用手试图去擦掉文星伊的泪水,却被她躲开了。
话里有话,跟文星伊毫无关系的技术,也能被女生污蔑。
“你别装了。”
“我可不会装可怜啊。”
“说啊,你到底要我做什么?”
“我呢,也不是故意找你麻烦,只是吧,看你不顺眼罢了。”
不顺眼,就有必要这样吗?
文星伊试图往前走,却被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挡住了。
立刻退后几步,想往外逃离,一把被女生揪住。
“姐,怎么了?”
“给你见个妹妹,可漂亮了,应该挺能满足你的。”文星伊试图想从手里逃开,却没有一分力气,细嫩手腕都被抓红了。
“星伊啊,你看这小伙子怎么样,又高又帅。”暗暗发力捏着文星伊的手臂,恐惧的情绪溢出言表,无尽的黑暗正在一步步占据着她的全世界。
“还有哦,他最喜欢听你们这种妹妹哼哼哧哧的声音了,越娇越好的那种。”
“姐,你真了解我呢。”
“都是一家人,可要好好对人家哦。”
“好。”
最后一点良心都被抹杀,文星伊被男子死死拽住,试图扒开她的衣服,她再多的挣扎都是无用功。
陌生的男人无耻地舔弄着她的腰窝,巨大的双手再试探地前进准确把握到的内衣扣处。
文星伊趴在地上,哭也由不得她。
只要再解一粒,上半身就彻底松懈休战。
“妹妹不会叫嘛,看来还是哥哥我做的不够呢。”
男子想把文星伊翻过来身,却又想想从后背转前更是有趣。
就,就只差一步。
文星伊胡乱中抓到了丢弃的啤酒瓶,往后一砸,那个想让她哭着叫的男人就没出声了。
文星伊哪管的了死没死,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家里跑,跑的越快越好,摔倒了也无所谓,只要跑,加快速度,回到那个家里,再度反锁,就什么都结束了。
她刚刚经历了什么。
她混乱了,担惊受怕地蜷缩在角落里,肮脏不堪的衣服洗了又洗,还是洗不掉那肮脏的记忆。
无耻,低俗,变态,黑暗。
人性的最低点。
她终于知道那个不良少女的可怕之处,也明白了自己就是上贼船乱跳坑。
也许她杀了人。
也许她还会要杀更多的人。
不对,那不是人,连猪狗都不如的脏东西。
没有哭,没有笑,空乏了一夜,没有任何情绪。
只是一直回想起那个不良少女是如何一次次羞辱她的。一次又一次,装腔作势。
去食堂把她打好的饭丢到垃圾堆里,饭卡也一并掰断;在课堂作业本上乱涂乱画把责任丢到她身上;前面的凳子动过手脚一拖就倒,后桌踩着翘着凳脚让她摔倒。
出尽洋相。
这都是小小虐待。
哪天她心情不好了,就找老熟人--那几个汉子把文星伊拖到巷子里打一顿,还有那个试图侵犯她的男子,也加入了暴虐团队。
大众广庭之下,没有一个人在救她,反倒是看她的笑话,看她从一个人缘好的积极的可爱的女孩,变成了沉默寡言的人。
就连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的闺蜜,都在袖手旁观。
所有人都对不良少女远敬三分。
却没有对她有过一丝关怀。
每一个人都在怕沾染上一点点关系,怕最后的结果会涉及到他们自己。
没有一个人。
文星伊习惯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因为手臂和脚的伤太过严重,稍微注意一下都能看见。
重重伤害。
她还是找了老师。
“老师。”
“怎么了,星伊?感觉你最近成绩下降很大啊,没有专注吗?”
“能不能让她离开我们班?”
“谁?”
文星伊念出名字的时候,她有种预感,再度被拖到巷子里群殴的预感。
“啊,确实她很影响我们学习的风气,过几天我再问问年级组怎么安排,”老师叹了口气,也不知要怎么回复,“星伊啊,是不是她上课骚扰你了,不要去理会啊。”
何止骚扰,是在蹂躏她的肉体,践踏她的尊严,侮辱她的人格,分离她的灵魂。
“没,没事,我,我先走了,老师再见。”
直到出校门的那一刻,她才看到,爸爸正在门口向她挥手。
如果爸爸再早一点来,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。
提心吊胆的她长长舒了口气,坐在爸爸的车里,一切都很安稳,可是她知道这是短暂的。
“怎么样啊,今天在学校食堂吃了什么?”
“嗯,挺好的。”
其实中午没有吃饭,坏掉的饭卡还没有来得及去补办。
平时文星伊总是会说一大堆,吐槽食堂的饭菜又难吃又贵,小卖部总要比学校外面卖的多贵几块钱。
只是已经说不出口了。
明明没有下雨,她还是觉得寒冷彻骨。
她不愿意等待的那盏红灯,她期待的最后几秒的绿灯,都会变成黄灯,闪烁到黎明。
还有更漫长的日子,在等待着她。
就连春天也过得好慢,春风感觉已经在她身上徘徊了几个月,也毫无用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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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星伊啊,是这样的,妈妈给你找了个家教,帮你辅导学习。”
文星伊刚换下破旧的帆布鞋,稍稍瞥了一样沙发的人,无动于衷地进了书房。
金容仙想起来握手的,可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让她不敢靠近。
“小金,不好意思啊,我女儿脾气有点古怪。”
母亲见文星伊进书房,外人在家里也不好意思去责骂,金容仙也是顺着下了台阶。
“没事,我先进去了。”
“好。”
金容仙笑了笑,走到书房门前,巨大的门关闭着,只剩下缝隙里有一丝丝光。
她敲了敲门,里面的人也不给回应。
父母也没从文星伊嘴里套出来一句话。
像是变了个人一样。
金容仙还是大学生,一边上学一边做着家教,赚的钱就用来补充学费。
母亲是在小区广告栏发现的宣传单,便试着播了电话,觉得学历经验什么都不错,便让她来自己家辅导文星伊,再加上能不能解开文星伊的心结。
一周来家里三次,由于宿管限时,便会在文星伊家里连住两晚。
母亲见文星伊一直不开门,便动怒说了两句,文星伊便起身把锁打开了。
金容仙在旁边看着,无话可说。
“进去吧。”文母点点头,示意她进去。
金容仙没辅导过这样的孩子,两眼无力,没有青春的活力,像是快要病死的人一样奄奄一息。
给她讲题目的时候也只是点点头,一言不发,不会做就空着,会做就把写满的纸给她看。
机械了。
凌晨一点,文星伊才去床上睡觉,金容仙在隔墙的书房里榻榻米上躺着,毫无睡意。
她不知道文星伊哪里奇怪,但就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。
文星伊总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跑去飘窗上坐坐。
没有打雷,没有闪电,没有暴雨,甚至连风都没有飘了。
她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,但是人格分裂一样,脑子里充斥着女生的辱骂。
耳光打的锃亮,拳打脚踢揍的爽快,肮脏的话吐的开心。
她用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,使劲挠着自己的头皮,却发现手早已经没有力气让脑袋疼了。
不敢哭,不敢说,不敢吸鼻涕。
怕一举一动惊醒了父母,怕一分一秒都在煎熬,怕每一天每一月都是疯狂。
她也曾想过为什么那个女生心理如此扭曲,可是她早已知晓自己的心被践踏的没有渣,连血都会知趣地不流出来。
可能是流干了吧,她也不知道了。
金容仙觉察到不对劲,便踩着赤脚走去文星伊的房间。
卧室门是父母不允许关上的。
也不知道为什么。
金容仙看到一个女孩,疯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,蜷缩在飘窗玻璃交换处,没有哭声,没有吸鼻涕的声音,也没有叹气声。
已经是梅雨季节了,天气总是闷热的。
可是文星伊还是穿着长衣长裤,就连袜子,都是厚实地包裹着。
金容仙把门反锁上,她觉得文星伊有很大的问题,可是她又好像理解文星伊不想让父母知道的事情,所以她不打算发出声,只是坐在星伊的对面,看着她。
看着她一步步堕落。
文星伊使劲往后靠,整个人缩小成皱了的纸团,压抑着所有。
透过路灯的光,她好像看到了裤脚遮挡住了伤疤,紫的青的,都很深,不是简简单单的摔倒。
“星伊。”金容仙用着气声说话,她也开始害怕,更直白来说是震惊。
“疼吗?”
文星伊没想到金容仙会问疼不疼,她只是以为金容仙会问她怎么有伤疤。
所有人在乎的是你得了什么病,却没有去关注你得病了的痛苦。
文星伊把腿再度缩紧,眼泪一滴滴的,流在膝盖上。连盘腿,都是疼到神经的。
疼啊,谁又喜欢佯装着不疼呢。
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。
“你,好不好?”颤抖地问着,手想摸摸文星伊的背,但是又再度不敢靠近。
她只认识文星伊不到24小时,文星伊又凭什么把她当做好人。
好不好,又重要吗?
看看笑话就快乐了。
文星伊没有说话,只是在凌乱的头发间看着那盏灯,要到黎明才会熄灭的灯。
“我..星伊,睡觉吧,还要去,去上课。”
金容仙说着这句话,心里都是胆怯的,还要求文星伊去睡觉去上课,不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煎熬吗?
金容仙快速离开了她的房间,文星伊把她的双腿松弛了下来,靠着玻璃垂着头,眼泪也不流了。
金容仙反向着垂头,脸上的泪却抹不干净。
一时间,不知道究竟是谁的泪。
两个人都彻夜未眠。
辗转反侧,一个不知道怎么面对,另一个不知道怎么描述。
第二天,文星伊坐着父亲的车去了学校,不吃早餐已经是常事了。
金容仙便问星伊的母亲:“阿姨,您晚上会去接星伊吗?”
“有时候吧,我和她爸如果忙的话就让她自己回家。”
“那她回来的晚吗?”
“这我们就不知道了,我们应酬回来她早就熄灯了,不过坐公交车回来时间应该要很久吧。”
“嗯嗯。”
金容仙不问了,也没有提文星伊的伤。
她知道,文星伊不想说。
她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和饮料,藏在最底下的是各种的药。
放在了桌子底下,文星伊习惯性关门后翻开袋子的时候,就能看到一堆的药,可是她已经起了警惕,任何人都不能相信。
金容仙也只是先让她痊愈然后再侮辱自己的,一定是这样。
她把药丢进最下层的抽屉里,零食放在桌子上不动。
太疼了,弯曲一下都是碎裂的声音,涂药也是难上加难。
她今天也没过上好日子,女生知道她爸这一段来接她的次数多了,便趁着大课间把她带到家属楼的尽头,撕掉她刚做好的课作,在校服上画了只王八。
所以回来的时候,校服被她挽在手里,里头还是件长袖,出汗了也不能脱的长袖。
“星伊,你热不热啊,这个天气可以穿短袖了。”
“不热。”
明天也不会有好日子过。
金容仙又回来了,衣服袋子是满鼓鼓的,随便附和了两句就去了书房。
文星伊没有理睬她。
她从衣服里又掏出一堆药,她想回小区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药可能买少了,文星伊的伤应该不仅仅是在腿上。
“我给你的药呢?”金容仙小声说。
“说话啊,涂药才能好啊。”
“张嘴啊,会不会说话!”文星伊又想起女生是怎么说这句话的,戏谑的语气,毫无怜悯之情,反而是无尽嗤笑。
“不要。”
“我给你涂。”
“砰!”文星伊一推把金容仙推到在地上,金容仙赶紧把自己手上的棉签放在她的手里,用眼神瞪住她,文星伊看起来很慌张,因为下几秒母亲就会走进来,看到这么多药,可是金容仙为什么要把棉签丢给她?让她背锅吗?
“怎么了,小金,你怎么摔地上了?”母亲吓了一跳,首先注意到的是金容仙在地上。
“没事,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,正喊星伊给我涂药呢。”
“没事吧,怎么这么多药呢?”
文星伊是心里一阵比一阵慌。
“我最近脚长水泡,不怎么好走路,一不留神就摔了好几跤,没事的,过一段就会好的。”
“那星伊你好好帮帮金老师吧,妈妈还有表格要修改。”
母亲离开了书房,文星伊算是松了一口气,她把棉签放在桌子上,转头继续写着作业,金容仙是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的。
“你坐好,我给你涂药。”
“不要。”
“听话。”
“不要。”
“你再不听话,我就把事情抖出去。”
文星伊乖乖投降了,把裤腿卷起来,小腿上全是伤痕,新的旧的都在上面留下来痕迹,轻轻一碰眉头一皱。
金容仙迅速把门关上,让文星伊把抽屉里的药全拿出来,一个个翻腾着说明书涂药。
直到看见那小腿,惨不忍睹。
鼻子一酸,蹲下的金容仙抬起头来,看着文星伊纹丝不动的表情,更是心酸了。
这孩子怎么那么逞强呢。
每只腿,都是肿起来的,文星伊自己也没有仔细看过,太恶毒了,不忍心看。
“你痛不痛啊,跟我说好不好?”
金容仙吸了吸鼻子,也不管眼泪流,药膏一点一点被棉签沾上,又再度来取。
“不痛。”
淡淡的一句,包含了多少心酸。
金容仙看着文星伊逞强的样子,还强颜欢笑地说,更是不敢抬头了,老老实实低头涂药。
“嘶。”
听到文星伊嘶溜一声,便停下了。
“没事。”
文星伊看金容仙不动了,拍拍她肩膀,轻言说了一句。
不痛。
没事。
她比谁都要顽强。
为了活着,她什么都不怕。
怕,也要装作不怕。
这是最后的底线。
_5
金容仙跟她算不上什么关系。
顶多是老师和学生。
再深入一点就是金容仙知道文星伊的伤。
金容仙挺恨自己没用的,只能在文星伊遭受一次次暴力之后给她涂药。
有时候她还不在,文星伊该多绝望啊。
她也不会轻易去触碰文星伊的手,因为那双手的关节还在疼痛。
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文星伊躲在飘窗的窗帘后面,哭也不哭,累的全身酸痛,六神无主地盯着路灯。
“今天周末,要跟我走走吗?”
学校做考场,难得放了假。金容仙打算带文星伊出去走走,不在黑夜里,要在光明下。
文星伊没有回答。
“我陪你。”
金容仙握住文星伊的小手,往大街上走。
这是金容仙第一次触碰到她的手,软软的小小的,也能摸出来受伤的斑驳。
她咽了咽口水,装的快乐一点,带她去商场。
十字路口的等候区,还有几秒钟的绿灯。
文星伊一直走在后方的,突然加快步伐向前走,双腿是无力的麻木的,可是那几秒的绿灯却像点燃了她心中的火,给予了力量。
金容仙也不清不楚被文星伊拉扯着迅速往前走。
转为了红灯,文星伊和金容仙已然走到了对面。
金容仙没想赶这几秒的,她转回头看,文星伊也站着看她们之前停留过的等候区。
金容仙撑着黑伞,笼罩着娇小的文星伊。
雨下的不大,也不用打伞。
只是是文星伊提出来的。
红灯很漫长,穿梭在车流里,绵长不断。
文星伊曾多少个日夜,在这样的十字路口里疯狂地逃离,逃离到世界的尽头。
文星伊曾多少个日夜,在洗手间里擦拭着自己的伤口,还有充满了泥泞的衣物。
文星伊曾多少个日夜,在人模人样的教室里看着所有人远离她,不带一丝温柔。
她仿若是个病毒,她也希望自己就是个病毒。
去毁掉所有人,因为所有人都是杀掉她的凶手。
可是自己的手被别人握得紧紧的,她又犹豫了。
她为什么还能活下去,她失去了什么,她又得到了什么。
失去了所有的童真。
得到了所有的诽谤。
书上说你所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。可是人们都忘了书上说的,和现实也会有偏差。
麻痹了。
望眼欲穿了。
一无所有了。
可是金容仙不让文星伊死,她要文星伊赢,在黑暗的世界里做一束光明。
文星伊开心活着,她们就赢了。
好难啊,连赢都好难。
“你知道红灯为什么比绿灯要更醒目吗?”
“因为它要我们别停留,停留意味着失败。”
金容仙和文星伊站在雨伞下,看着对面的灯光从红再一次变绿,充裕的时间给行人们走。
文星伊不说话,她不会说话,她就是个哑巴。
哑巴也会听人说话。
“你为什么对我好?”
文星伊站在傍晚刚亮起的路灯下。
“因为你好,才叫做好。”
“我不配。”
“会赢的。”
文星伊感觉被蒙蔽了双眼,丢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海,拼命地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救命,却无人问津。直到气泡越来越小,气息越来越弱。
赢?
她赢了好多,小学作文竞赛一等奖,运动会跑步的前几名,艺术节的歌唱表演....好像是很简单,那也只是好像。
那就不赢了吧,反正世界也让她赢过了。
该有个交代了。
灯,也是会熄灭的。
突然,文星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,她笑了笑,有点反常地对金容仙说:“会赢的。我去找公共厕所了,马上就来,你就在原地等我。”
金容仙居然真的傻傻地等了,也没等回来。
文星伊撒腿就跑,往各种地方跑,逆着风闯红灯地跑。
“你疯了啊不看灯吗!”司机急刹车,嚎叫着,可是文星伊听不见了。
再灵敏的耳朵,也会被巨大的风声充斥着。
她跑啊,跑啊,想跑掉曾经,跑掉那几个人。
再跑一次吧,会赢的。
世界让她再赢一次好不好,就只要一次了。
快骂她是疯子吧,她只想跑了,似乎下一个转口就是世界尽头。
能跑的,能跑的,能跑的。
跑不掉了。
四面楚歌,她无奈地笑笑,看着女生步步紧逼,逼到那个熟悉的巷子里。
再一次。
“你跑啊,跑哪去?小婊子,以为自己很厉害吗?我说你伤口怎么这么快好啊,原来有人愿意为你涂药呢?”
连扇了好几个巴掌。
一个比一个响。
文星伊只傻笑着,至少金容仙没有跟上来,她至少能保护好金容仙。
她赢了啊,世界让她赢了啊,她把自己换了。
给金容仙了。
她知道不会放过了,反倒嚣张起来了。
双手被男人往后压住,高傲的脸抬起,“打啊。”
轻飘飘的,宣泄着她的痛苦。
“打啊?”
“打啊?”
“怎么不打了?打啊?”
文星伊有模有样地学着女生的嘴脸,挑眉说话。
“你打啊!”
文星伊向她吼叫着,不带一丝感情,咄咄逼人。
“打,往死里打!”
一号令下,她又再一次被人群覆盖,脸上的红印叠加,手指被无尽的踩踏,巨大的重量压着她喘不过气,脖子掐的红印越来越深。
从一开始,就扼杀了她活着的希望。
她下贱,她无耻,她卑鄙,她肮脏。
她不配。
她不配活着,苟延残喘的日子又何必来折磨。
打死她吧,别再让她半死不活了。
她不想再忍着痛涂药了,她不想再看自己辛辛苦苦都学习被砸了,她不想连续几天几夜没吃饭了,她不想再努力洗干净衣服了,不想再躲着藏着让爸妈别知道了,不想再看到同学一个个疏远她了,不想了。
没什么好留念的,就往死里打吧。
打死,才是她应该的归宿了。
她突然想起爸爸妈妈带她去游乐园玩旋转木马,好开心啊,她说她要坐最漂亮的白马,她要妈妈坐在后背抱着她,她要多玩几次。
染红的晚霞,一层层淡化了整个天际,点点的云朵稀薄着,每一朵都被金边镶着。
每一拳,都不痛了。
血也该流干了。
流吧流吧,它本来也不该在她的身体上流动。
血黏糊糊地流进形形色色的坑坑洼洼里,渗透着凹凸不平的石子路里,流进疏松的泥土里,穿插着树枝的连接处,由下而上。
血开出的叶。
挺荒谬的,她还没有考上大学呢。
嫉妒,气愤,玩弄。
就算她还活着,也没有尊严活了。
闭上眼吧,那数些个日夜该歇歇了。
赢了,就好。
_6
金容仙这几年没过的那么好。
她心底一直很愧疚。
可是最不该的,她遇见了文星伊。
“你要自首什么?”警察局的人正在审问。
“几年前的校园暴力案子,是我指使的。”坐在审问椅子上的金容仙,低着头,默默地说。
“你说什么?你知道我们找了多久的幕后主使吗?”旁边的刑警助理控制不住了,立刻被刑警抱住往外边拖。
“你知道受害者家属有多心寒嘛!你愧疚吗!”话没说完,助理被拖出去了。
一字一句,都打在金容仙的心尖上。
小小的黑色房子里,瞬间安静了。
“不好意思,你继续说。”刑警叹了口气。
“我让他们打死的。”
“谁?”
“社会上的几个。”
“嗯,我们逮捕了,但是犯罪嫌疑人并不承认与你有关。”
“因为...因为我把自己跟他们做交换了。”
金容仙家里条件不好,爸妈早就出去外面打工了,老婆子捡着小垃圾塑料瓶凑学费让她上课。
她受尽了所有人的欺凌。
身旁的人,都说她穷说她贱。
坐在垃圾堆的前一排,同学经过都要装模作样地憋着气捂着嘴。
最累最脏的活,都是金容仙一个人干,留校到最后面,也是常事。
没一个人看得起她。
衣服是破旧的,还会被别人丢饭上去,油渍洗都洗不掉。头发是乱糟糟的,还会被别人丢刚吃完的辣条包装袋上去,一股麻辣的味道。
社会的最底端,她过的这种日子太多了。
一次机会,她碰到了社会上的人,铁了心把自己卖了。
既然世界从来不曾挽救她,给她眷恋的机会都没有,她又何必在乎世界如何看她。
书上写不要以暴制暴,要依法处理。
她等不到了。
一个人的人格都被踩踏得毫无余地,再多的法律也不是庇护所。
她心中的怨恨越积越深,如何欺负她的她要欺负回去。
多愚蠢啊,可是社会告诫她没有人会帮她。
她使劲叫得娇柔,呼吸声一喘一喘的,让面前的男人快乐,只有这样,她才有权利成为小弟们的嫂子,才有权利让这些小弟们去伤害这些曾经欺凌她的人。
是天使是魔鬼,就在一瞬间。
她曾获得的屈辱,都要一一还回去。
“开心吗?”她慢悠悠地走到地下室里,看着被绑架的女孩,那个曾欺负她的女孩,正在苦苦央求着她。
她点燃一支烟,放在女孩面前。
“抽吗?”
“我求求您,您放过我好不好,我再也不说您坏话,姐姐!”女孩胆怯地使劲往后退,可是绑住了凳子,重心不稳一下子就摔倒了地上。
“我要是放过你了,指不定又说我是妓女呢。”
金容仙皱皱眉,长吸了一口烟,轻佻地说。
她也不是没有给过警告,只是婊子们总会一次次作死。
“不会的不会的,我发誓!”
“上天可忙了,没空给你作证。我多贱呐,给您们这些高贵小姐做牛做马。”
“您不贱您不贱!”女孩哭了,哭的稀里哗啦的。
“那您们这些人打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贱不贱呢?现在就知道求情了?究竟是谁贱啊?”
金容仙指了指自己的脸颊,特意亮给女孩看。
那个曾经被打到红肿的脸如今是容光焕发。
“我们贱!求求您姑奶奶,放过我们吧。”
“姑娘啊,做事呢不要鲁莽。”
金容仙一个手指挥动,一群男人们如饥似渴的冲了上去。
金容仙没有回头,她回不了头了。
你们也该尝试尝试我的滋味。
直到最后一次,她没想把人折磨死的,她只想慢慢的,偿还着一切,可是失手打死了人。
“我...我喊人打死了她。”
金容仙很平静地说了整个故事的情况,面无表情。
她比谁都愧疚。
当她看到女孩没有呼吸的那一刻,她就逃了。
她杀人了,手上沾满了别人的鲜血。
像个疯子一样,逆着风闯红灯跑了。
就算以暴制暴,她还是没赢。
无尽的愧疚感在心底蔓延生长,剥夺着她的每一片心。
“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。”
她做到了,但是副作用是无尽的深渊,愧疚,自私,卑微撕扯着她的一切。
她也只是一个青春少女,一步步走到这里。
不应该的。
可是也没有人来救过她。
她是受害者,同时也是伤害者。
她改了名字换了地方,乖巧地从头开始,离开了那个小地方,谁也不知道曾经的那个人还存在。
可是她碰见了文星伊。
文星伊就像曾经的她。
她只能在微小的地方给予文星伊基础的安全感,可是那远远不够,太不够了。
文星伊跑的那一刻,就是几年前她的模样。
无助,疯狂。
暴力也不是,忍耐也不是。
没有人教她们怎么回应,只有她们自己在黑暗的最深处寻找着萤火虫。
她立刻拿出来手机,颤抖地拨打了110。
文星伊为了救她,疯狂地跑了。
她蹲在原地,疯狂地哭,稀里哗啦的哭,犹如当年她绑架的女孩一样,苦苦央求着世界对她们好点,苦苦央求着一切都能好点,给她们活下去的权利,给她们快乐的机会。
不用再跑了,她只想看到文星伊能笑一次。
笑得越开心越好。
越努力去逃离这个世界,边缘却又越执着将你拉回来。
“我想活着,可是我必须死。”
过不去了。
金容仙努力微笑着,面对刑警笑着,又是当年那个童真的女孩。
_7
文星伊再次醒来,是在ICU里。
没有那个熟悉的巷口,也没有熟悉的金容仙。
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受害者。
所有人也都知道自己是文星伊眼中的伤害者。
没有一个人无辜。
所有人都在袖手旁观,怕牵连关系,怕惹是生非。
她还活着。
她为什么还活着。
让她死不好吗?何必来面对。
爸妈在外面每天以泪洗面,还有那个说保护的闺蜜,来了又走。还有说要跟年级组商量的老师,最后还是没有结果。
她不想活。
她连自己死的权利都没有。
所有人都在跟她道歉,没有人告诉她金容仙怎么样了。
那个帮她擦药的小金老师哪去了。
她机械地眨着眼,听着妈妈跟她说很长很长的话,有责怪她不早早跟父母说,有跟她说抱歉,有跟她说她在ICU里呆了好多天才醒来,还有一些琐碎的。
那一堆汉子被逮捕了,女生由于未成年便退学进了少管所。
她等了好久,就是没有听到金容仙的事情。
她只想知道金容仙怎么样了。
“小金老师呢?”等到呼吸稳定的时候,文星伊勉勉强强地说了话。
她的耳朵依旧还是很灵敏。
“她自首了。”
“嗯?”
“她是前几年的校园暴力主凶,你进ICU那天就自首了。”
文星伊没想到,那个爱护她的人也可以跟她一辈子忘却不掉的痛苦扯上关系。
给了她温暖,又再一次熄灭。
她没有哭,该流的泪早就没有了。
出院的那天,文星伊不让一个人来送行。
她就坐着爸爸的车,安分回家。
红灯在闪烁,下一秒就是绿灯。
直到走在家楼下那盏路灯,那盏她看了无数个夜晚的灯。又再一次亮起。
她回到那个熟悉的书房,习惯性地上锁。犹豫了很久,决定打开最下的抽屉,里面的药没有太多的变化,反而多了很多。
她疯了一样迅速地扒开了那些药,最底下有张便利贴。
“会赢的。”
她赢了,金容仙也赢了,她们做到了。
她坐在书房的飘窗上,反向面对着当初卧室的坐姿,看见灯闪了一闪,接着照亮。
灯熄灭的时候,便是黎明来的时候。
她知道是接触不良,可是对于她来说那也意味着金容仙向她点点头。
文星伊突然理解到,哪怕金容仙杀了人,她也曾是个童真的女孩,也曾是个想自己赢的女孩。
只不过,曾经已然是无人问津。
她看到母亲在做饭,父亲在泡茶,楼下的广场舞在进行,一切都很好,一切都很顺利。
日日夜夜,也都过去了。
_8
金容仙出狱了便不知所踪了。
她在狱里写了很多信,每一封都被她改了又改,最后一封都没寄出去,全撕碎了。
也曾幻想过,和文星伊私奔到世界尽头。
不过吧,仔细想了想,跟文星伊没什么好说的。
那都是曾经了。
文星伊再也没有提过金容仙。
也许金容仙就藏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,也许就藏在她心里,问候她一声“疼不疼”“你好不好”。
挺好的。
无人问津。
_9
文星伊最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。
“您好,请问是文星伊文女士吗?”
“是的,您是?”
“这里是市殡仪馆,明日有一场只有您参加的葬礼,请问您是否有时间?”
“葬礼?”
“是这样的,您应该认识金容仙女士吧,她前阵子来找到我们说她即将过世了,想请我们办葬礼,但是只喊文女士您来参加。”
“金容仙?”
“对的。”
“....好。”
再一次相见,已是阴阳两隔。
文星伊的电话一直没有换,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。
葬礼上只有她和金容仙。
文星伊什么也没说,看着那张黑白照久久不能平复。
“赢了。”
_CYA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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