_CYAN

City of stars.

地球上的一粒月亮_7

“丁辉人,我们分手吧。”


你从那边来,风尘仆仆,未见一丝犹豫。


丁辉人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,文星伊跟她提过分手。她记得很清楚是九月四号。


“为什么分手?”


“有些累,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。”


“为什么累?”


“没事。”


那一段,各自忙着自己的事,都没有太多闲余时间去和对方你侬我侬。


“我不想。”


丁辉人打在对话框里,却未见文星伊的回信。她们度过这一段就好了,不是吗?


“文星伊,你先自己想想吧我给你时间。”


还是一个人,绿色的消息背景霸占着整个屏幕。说实话她并不理解文星伊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,她甚至开始恐慌文星伊说的这句话是真实的。文星伊很少骗她。


文星伊确实也想清楚了,所以她和丁辉人复合了。她放不下这段感情。


 


安惠真自打那天晚上见了丁辉人,就知道不对了,她仿若看到了十几年前的丁辉人,忧郁满愁,没有开心起来过。这是她见到第二次丁辉人的另一个模样,也是她不想见到的丁辉人,就是另一个人的样子。可是事实就是如此,走到这一步就得走下去。


过了三天,文星伊从大邱回来。她一进门,就发现丁辉人有点不对,见她是强颜欢笑的。她有点不敢问,直觉来说,她觉得有事,而且是趋向坏的一面。所以她先把话题放在小辉身上。


刚吃完饭,两个人坐在小阳台上。架子上摆满了花花草草,还有多肉。她们当初租这套房子就是因为这个小阳台,在小区最后面,能看到比较空旷的地方。


丁辉人泡了一壶茶,茶还在壶里,没有倒在杯子里。


“辉人,最近小辉怎么样了。”


“转校吧应该。已经回老家了。”


“怎么会严重到这地步?”


“敏感。所以说,人不能太敏感。”


沉默。气氛不冷不热刚刚好。很安静,马路上的车来车往,发动机加速的声音在耳边徘徊,修房子立的大灯照亮了回家的路。


刚刚好,刚刚好。


“文星伊。”


“嗯?”


“喝茶。”


“好。”


“文星伊。”


“嗯?”


“你说外面那些楼房的灯光好不好看。”


“好看。”


“我最喜欢这种灯光了。”


“我知道。”


“我想靠近它们。”


文星伊的茶喝的有些急,听到这一句话她便懂了。她不是智商特别高的人,但对丁辉人的全部她都很了解,所以她听的懂丁辉人想说什么。


“文星伊。”


“嗯?”


“你看到马路了么,楼房前的马路。”


“嗯。”


“我要过马路才能靠近它们。”


“嗯。”


“可是我要等这盏红灯。”


真是怕什么来什么。


“文星伊。”


这是第四段对话的开头,每一句文星伊都是一次心疼。呼唤一次这个名字,都是在丁辉人身上扎一刀,每一刀都不会致死,但每一刀都足够让她撕心裂肺。


“嗯。”


文星伊每一句的应答,越发的镇静。一开始的慌乱恍惚突然变得冷静。她知道丁辉人要说什么了,她知道丁辉人有事情了,她知道她身边的可人儿可能要走了。她把茶放在桌上,杯子里有些许茶渍,丁辉人的那一杯没有动过。


“我们分手吧。”


丁辉人很平淡地说出这一句话。嘴里呼出来的气平缓至极,文星伊看不到的右手却在疯狂颤抖,心跳仿若停止了。她想了很久,她应该和文星伊商量的,但是看到文星伊进家的那一刻,她决定放弃。文星伊肯定会支持她去追逐她的梦想,但是她也不乐意文星伊跟她走。跟她走便是将就了她,文星伊便要重头做起打拼一番新事业。她怎么忍心。可是她又怎么忍心放下这次机会。她从不被认可到被人赏识,一切都来之不易。


文星伊预料到了。她不该想这种事的。这一段变故太多,失去太多。她没有看丁辉人。她看了看手上的戒指。那是丁辉人送她的生日礼物,她每天都戴着,除了洗澡。她很清楚丁辉人不会和她商量事情,至少在这件上。不出所料,丁辉人应该是有机会可以去实现梦想的。丁辉人肯定不会同意自己跟着她去,所以才会想出这种在文星伊看来很粗劣的借口。文星伊拿起杯子,恍然才发现杯子里的茶渍也凉透了。


丁辉人看到文星伊的举动,查看壶子,想要去徐水,被文星伊拦住了。


“没事,不喝也罢。”


丁辉人又坐回原来的位置,她那颤抖的手被文星伊捕捉到了。文星伊的眉头一皱,眼神再度往下飘,眼里没有一丝神色。眨一眨眼睛,流不出眼泪,一滴也流不出。


“你想好了吗?”


兜兜转转,又一圈轮回。


“嗯。”


很漫长的时间,才听到熟悉的声音。


文星伊说不上这个问题是在挽留她还是什么,谁希望自己最喜欢的人留给了别的。


“祝你快乐。”


又停顿了好久,文星伊才说出这句话。她看着丁辉人,一直看着,看着这个小女孩长大成现在这个美丽可人,看着她从不谙世事到现在自己主宰人生,看着她哭着要文星伊安慰她到笑着和文星伊说分手,看着她过去到现在。


两个聪明人,什么都不用说了。


你懂我,就足够了。


“好。”


丁辉人看着楼房的灯光,越来越模糊,模糊成圆形的光影,照的她犹豫不定。她爱的,她想得到的,都让她心寒。她不喜欢异地恋,很累,很疲乏。


“什么时候走?”


“后天。”


“好,我送你。”


我跟着你走到了现在,你要送我到远方。


丁辉人吸吸鼻子,她的鼻子由于感冒不通气了,一抽一抽的很容易发现她在强忍泪水。


丁辉人离开阳台,走进卧室,那里有文星伊的味道,海盐和鼠尾草。


人走茶凉。


文星伊看看手机时间,还只有九点钟,房子里是冷的她牙齿颤抖。她感觉自己在月球上行走,每走一步心冷一步。可是她找不到回来的路,她别无选择。


壶和杯被留在桌子上,一夜没动过,一夜都没有被温暖的沸水续过。本来也是,续水了茶叶也回不到原来的味道了,醇香已经随风而逝。


文星伊走进卧室,丁辉人在清理衣服。


她没有走开,她就看着丁辉人清衣服,她回来了,丁辉人走了。


丁辉人知道她身后有人,她没有触动,她已经释然了,文星伊会理解她的,她知道文星伊希望她有个好结局。


丁辉人站起来,回过头,不敢直视文星伊。风在窸窸窣窣,她打了个冷颤。突然低着头莞尔一笑,接着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文星伊。眼里满是情意,被泪水覆盖着,一层一层地剥开,是之前的美好岁月。


她总是说笑文星伊皮,欺负她太天真;她总是在文星伊出差时凌晨三四点找她聊星星聊月亮,怕她骂后来就偷偷先说晚安实则上还在画画;她总是说文星伊手机里藏了不少她丑照都不发出来,偷偷藏着掖着还理直气壮。文星伊年终奖没分到多少的时候一起瞒着家里人不回去过年,夜晚还有说有笑地跑到火车轨道上等零点;丁辉人每次誓死都要把文星伊灌醉但是最后呼呼大睡的永远是她,还说着梦话让文星伊五体投地,文星伊还故意装作五体投地的样子被丁辉人嘲笑;文星伊和别的女人暧昧的时候丁辉人从来不说什么,她心里清楚文星伊拎得清关系,偶尔生生气吃吃醋让文星伊哄她;丁辉人总是说文星伊吃饭嘴小,但吃的特别快,对肠胃不好,文星伊总是说丁辉人和妈妈一样唠叨,生怕她被噎死。好有好多好多,她不愿想起了。


文星伊看着丁辉人,一眼都可以哭的满脸都是,但是她哭不出来了。眼里没有泪,没有水,只能哭出血。


“好好过,对不起,是我太自私了。”


一个字一个字,一份情一份情。


她低下头,抽搐着,泪水滴在地板上啪一声。


文星伊很久没有送过丁辉人走了,出远门的日子很少。


丁辉人往前走,没有回头。


“别回头,别低头。”


临别前文星伊对她说的话她听到了,她没有哭了,昔日的小哭包走在机场上,被人群淹没,融入人流之中,不见踪影。


“丁辉人,我好爱你啊。”


文星伊嘟囔着,眼里终于有了些泪水,流得很开心,即使苦不堪言,即使咸咸的让人不舒服。泪痕在脸上刮着,很难受,她没有擦。车在马路上开着,红灯还有十多秒。残影在路上打着转,转着她心烦意乱。


一个人的房子,空落落的,衣柜里只剩下自己的衣服,茶杯只剩下她一个人的,拖鞋也只剩下她自己的。毛巾,牙刷,日用品,她的存在不见了。阳台上的绿萝还在,在是在,没有灵魂了。


感冒药,她没感冒,但她时时备着。柜子里连药也没了,被丁辉人带走了。


她的魂被带走了,带的一干二净。


世事难料,已经不知道了该是重蹈覆辙,还是一往直前。


她没买酒,喝的是白开水,明明是冷的,她却立马放开了杯子,很烫,很烫。


晚饭也没有吃,她跑到花店,买了十多只桔梗,家里花谢了,花店还开着,买几只余存。


文星伊傻笑着,越来越迷糊了。


金容仙知道文星伊什么态度了,一个星期变了人样。她就是在热脸贴冷屁股,文星伊不要的人。


她喜欢文星伊,是喜欢文星伊给她带来的安全感,无人能及的安全感。


相反文星伊那一句“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”触动了她,她和文星伊是两个世界的人,平行世界,做不到相交。


楼下的便利店好久没开店了,是在装修。她没地方可去,没人可找。她也不吃饭,四天瘦了四公斤。游戏机放在家里起了灰,每天上课也是很憔悴的样子。一看到丁小辉位置的空缺,心里拔凉拔凉,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。


她真的很想离开这里了,朴初珑苦口婆心让她留在这里教书,不然她是没法短期找到工作去养活自己。


“要是这一切不发生该多好。”


人又如何知道这一切发生之后会是什么呢?


折腾累了,金容仙便累了,她没有之前那么活泼了,反倒有点文星伊的样子,变得陌生了,爱答不理的样子。她也很少说学生,除非学生的行为影响恶劣。


每天闷闷不乐,也看不到文星伊,日渐颓废,去超市也都是无力推车。


可是她就是运气好,文星伊好不容易出来超市,就是遇上了文星伊。文星伊在买酒和可乐,还有一些素菜。金容仙在隔壁的货架上看着文星伊挑选着东西,眼神下一秒便炯炯有神,可是下下一秒又不亮了,她和文星伊没多大关系了,她也没必要去关注文星伊了。


她推着车,离开了这里。


她在三号收银台,文星伊在四号收银台。


金容仙先买完单,她走在路上,很快地想离开这里。


她走向地铁,洗衣液在手上很重,而且很溜。文星伊当然知道金容仙在她前面,她也不想看到金容仙。眼不见心不烦,二者都好。


两个人在同一趟地铁上,两人相距十多米。


有个女人在金容仙附近,穿着睡衣,突然感觉有什么人在拿她袋里的手机,下意识反弹回头看金容仙,并且迅速地拉开金容仙的包,基本反应,也不是故意。但在常人看来,就是一个疯子。


金容仙大叫了一声,自己什么都没干却被人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翻包。直到那女人找到自己手机,和她道歉,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。她往文星伊所在的车厢里走,恰好与文星伊背对背。


文星伊先下的站,金容仙也下了站。金容仙不在这一站,但她不想坐这辆车了。


文星伊顿了顿,觉得有些奇怪。她是去过金容仙家里的,自然知道这一站不对。后来想想她刚刚被人翻包,便也觉得没多少了。


金容仙傻傻地一直提着洗衣液,手里已经有勒痕了,文星伊不想管的,看她那个样子,无心多出了一句话。


“把东西放下来。”


金容仙没有回她。是她先对金容仙爱理不理的,现在又来献殷勤道歉吗?她经历过一次了,没必要一个跟头栽两次,歪脖子树吊着累。


文星伊见她依旧固执地提着东西,不说话,明白她对自己意见很大了。


文星伊对事不对人,事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,看到金容仙更是感慨万千。


她和金容仙一起在等下一辆车。


她送金容仙到了金容仙的那一站,自己再坐车回来。


金容仙看着文星伊坐回趟车的身影,有些呆滞。


地铁里有流浪歌手在唱:


世界会照样运转,


只是我已出发在旅程另一段,


走在人群中特别孤单,


这个错误的安排,


不需要重来,


我曾爱过的都爱过了,


曾看不开的,


或许不一定都要释怀。


 


 


_CYAN.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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